加了層防光。便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胡天胡帝，滋味竟然不錯。

談無欲想起，那時候覺得很痛苦很難過的事，那時候並無把握將來會如何。但就在一晃眼間很多年過去了，他日子照樣過得，甚至現在照樣睡在那個人身旁。

但並非全然地不可思議異。號昆侖的話都不錯，撫心自問，他選擇的路他無時或忘。有意無意之間，是他自己一步一步往這裏走。

「睡不著？」那人忽道：「在想什麽？」

談無欲稍微猶豫，才答是以前的事。

「人都在身邊了，還有什麽好想。」

他既說出來了是想從前的事，便是把那道閘給開了，他的心思在素還真面前瞞不過也不想瞞，但談無欲到底覺得這人口若懸河好不知羞，以前的事林林總總，怎麽就見得非要想他素還真不可。

素還真隨意一笑：「那你說，在想從前什麽？」

那人洞悉一切又詐作不知的模樣著實可惡可恨，談無欲沒好氣道：在想續緣乖巧懂事，要個個孩子都像他一般模樣，早知道我也養一個。

素還真恍然大悟：無欲原來想跟素某養個孩子。

談無欲說素還真你眼花了跟你養孩子的人不是我就算是養也是你給我養一個。

他這話說的一溜順，言者或者無心，聽者未必無意，真真假假都滲進了去。沈默半響，只聽素還真半含笑：「有何不可。」

即使在黑暗裏，人的眼睛亦微微有著清澈的光茫。他盯著素還真：「你這話可得算數。」

素還真不講話，從被窩裏拎出來談無欲的手，放在嘴邊輕輕親了親。

世人都知道素還真口舌厲害，談無欲卻覺得緘默不語的素還真厲害。他怔怔的望素還真，那人也靜靜望他。他跟素還真，各自輾轉流年，如今到底仍有相思相望相親的光景，再多的話，也比不過這般溫存親近。

談無欲一時心明如鏡，一時又只覺恍惚，許久才嘆道：「剛才我確是想到續緣。你既然這麽愛他，又不把他帶在身邊，孩子再懂事，心裏未必沒疙瘩。」

「跟著我，他心裏對母親未必沒疙瘩。」

「素還真。」

「嗯？」

「你說實話，你是不是打心底不願意跟孩子親近。」

素還真楞了一霎：「這話從何說起。」

這話從何說起，首先是感覺，他在旁看兩人父慈子孝，卻都不對勁；一個慈愛平和，一個孝順恭謹，不溫不火地處著，甚至略嫌冷淡了。

素還真不說，談無欲也明白，那人心裏恐怕並不希望續緣像他，也不希望續緣走他的路。再沒有人比素還真更愛他正在做的事情，卻也沒有人比他更懂得他在做的事情有多艱難。

素還真聽完了，唇邊微微上勾，像苦笑，但也不全然是。他說無欲，原來在你心裏，還是很看得起素某。

談無欲卻說不是這樣。他忍不住伸手撫上那道淡淡皺起的眉：「素還真我曉得這是你家事，我只是想告訴你，無論你跟誰過不去，不要拿自己兒子去跟那誰過不去；不要跟兒子過不去；更不要跟自己過不去。」

素還真愛煞他為自己設想的模樣，這眼波語調心腸，恨不得都能揉碎了烙進骨子裏，如此有他活著一天，或者死去屍骨成灰了，還都記得。

素還真忽然一個翻身，壓在了談無欲身上：「不要跟自己過不去，說我還是說你自己。」

說誰都一樣。談無欲想，原來以為兩個人都成熟了，到頭來還都是笨的。

他略有些自言自語：該怎麽辦好。

笨的時候你抽我吧。

換我呢？

無欲笨的時候我就親你。

…………

…………

啊……

…………

別鬧──

「好吧。」素還真吃足豆腐，難得一次順了他的意。「素某也不想在明日會議桌上頂著雙熊貓眼。」

談無欲狠狠瞪他。

「別惱了，明日開完會素某來接你跟續緣，咱們晚上繼續。」

談無欲暗道你想得美了誰理你。

便在心裏想，沒說出口。

素還真得知談無欲跟續緣同時失去聯絡，是在會議結束之後。

因為並非尋常的常務會議，加上消息是屈世途讓先壓下來不告訴，素還真沒有發作的道理，卻也按捺不住心頭重重焦慮。琉璃仙境眾人面面相窺，發誓這是頭一次看見苦境這位高權重的人當眾變了臉，就像窗外天色，陰霾滿布，白晝瞬間變成黑夜。

正躊躇間，便見風隨行掛了電話，走到素還真身邊低語：人已經找到了，都平安，屈先生請你趕緊過去。

大雨下起來淅淅瀝瀝，談無欲緊了緊大衣，把續緣護得再嚴密些。因為是半密封卡座，又在二月裏，橫風橫雨的，別說孩子，他也有點兒難受了。

呵出的熱氣在冷風中聚攏成霧，又瞬間消散，他聽見懷裏續緣細聲道：對不起。

孩子聲音裏深深地自責著，談無欲想怎麽這麽讓人疼啊。

說起來確實是續緣說想要到游樂園玩，坐言起行的人卻是他。再說了，登山纜車卡在半空，還剛巧卡在手機訊號失效的位置上這種事，只能是天算。

「意外之事，又不是人能預料。」談無欲點了點孩子鼻尖：「若真算起帳來，咱倆還算是共犯呢。」

「談叔叔別擔心，都是續緣的錯，爹親不會跟你生氣的。」

那副小模樣挺耿耿於懷，談無欲哭笑不得。未經交代便帶孩子出來是他略疏忽了些，可畢竟也沒多大的事，他安撫道你爹親又非不明事理，哪裏能生氣。便是有氣也該沖我發作，別胡思亂想。

「爹親才不會跟你發脾氣。」續緣擡起頭，嘟起小嘴的臉顯得格外圓潤：「他那麽喜歡你。」談無欲呼吸一滯，聽續緣接著說：「爹親從來不陪續緣困覺。」

他對上孩子目光，那雙清徹純凈的眸子裏帶些委屈，竟然還有些羨慕。

談無欲輕嘆口氣，覺得這父子兩個簡直亂七八糟。這中間還有他橫插一腿，也是亂七八糟。但真要說起來，首先必須是素還真亂七八糟。

「你屈伯伯的話都不錯，你爹親極聰明，有時候卻又麻煩又糟糕。」

談無欲說續緣相信麽，上天很公平，如果它讓人在某些方面是天才，在另些方面便會是笨蛋。像你爹親，別看他那麽聰明，也有笨蛋的時候，你瞧他都不懂得怎麽疼孩子，兒子都抱怨了。

續緣有些羞赧：「我不是……」

「談叔叔當年也以為你爹親不喜歡我。」

「啊？」

「可是續緣，你有告訴過他麽。」素還真一門心思七拐八轉，續緣天性聰慧，看貌鑒色，少不得是要去猜的，想當然猜也是瞎猜。談無欲捏了捏孩子迷惑的臉：「他是你爹親，無論想要他愛你，或者想愛他，既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考慮。」

直接去做就好。

過了那麽多年談無欲覺得他終於可以同情素還真。

確切說來並非同情，是望著冒雨匆忙趕來的素還真抱著撲進他懷裏的素續緣臉上覆雜的神色，忽然就相信了自己對續緣說的話：上天很公平。

任他如何得天獨厚八面玲瓏，到頭來是孤家寡人，還是個不曉得拿獨生兒子怎麽辦的父親。

談無欲說素還真你要死了我知道續緣是你的軟肋了。素還真失笑道你不早就知道。談無欲說這不一樣，從前是知道，現在是更明白。說這話時他拿目光瞧素還真，悄悄地笑。

素還真點頭：你自然明白，你教他那些話可厲害了。

素還真嘴角上笑意尚未退去，談無欲想著他方才從續緣房間走出來時候的面容，說你家孩子本來就厲害，我有什麽話能教他。

素還真喔了聲，笑得不懷好意：不是你說，他怎麽會知道當年談叔叔是怎麽追倒他爹親的。

談無欲頭一個反應是「素還真你說反了吧肯定是你腦補過度」，定神一想覺得不對：「他說什麽了？我沒跟他講什麽……」

素還真暗自好笑，也不同他分辨。

「總之，這次謝了。」

「謝什麽，我還差點沒弄丟你的小公子。」

素還真細細看他，過了會兒道：「你知道我接到消息時多著急。」

談無欲垂了眸：「對不起。」

「當時就想，到底哪個混蛋，敢綁走我兒子。」耳邊是那人的低笑，下一秒談無欲被圈在溫熱的懷抱：「還知道綁走你。」

真是甜言蜜語了。談無欲半伏在他肩頭，略有些嘆息，是甜言蜜語，聽著卻令人不由自主覺得感動。

別再弄丟續緣了。

好。

也別弄丟自己？

……嗯。

續緣這事虛驚一場，很快便平息，但畢竟還是驚動了些人。風采鈴接獲消息時候正在開會；知道孩子平安，人已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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